2020年4月4日星期六

写在悲伤蔓延时

第六天,我已重新投入工作,为了逃避那蚀骨的悲伤。

十二年前,爸爸逝世,我悲痛欲绝。因为年轻,我任由悲伤占据我的心,我的思想,我的行为。我哭得失声,每逢下雨一定到天台淋雨,几次想一跃而下,弥补对爸爸的内疚。

这十来年,我渐渐明白当初的我是如此的懦弱及累事。妈妈的葬礼上,我收起眼泪,好好地处理妈妈一切的生后事。妈妈心软,如果我表现过于不舍,她也会舍不得去她该去的天堂。于是,那两三天,我对她说最多的话就是:“我们已经长大,我们会照顾好自己。你好好走,别挂心。”

每当想起妈妈倒在我们怀里,半闭着眼睛,一股莫名的情绪就会一直缠绕着我。我想起了爸爸,爸爸也是一倒下,就和我们永别了。一句再见也没有说。

爸爸走时,我还没独立,我不曾带他出门旅行,我也不曾和他好好谈谈心里的话。买给爸爸的唯一一件衣服,他收着舍不得穿。给他的VCD,他一闲空就看,还逢人就说,女儿送刘三姐的VCD给他。其实,那时我已经想好了,我一毕业就要让爸爸不那么辛苦,我们可以去旅行,我可以和他学一些轻木工。

后来,我买了很多衣服给妈妈,我也曾多次带妈妈出门旅行。我和妈妈之间也越来越多话可以聊,我们的母女情一点一点的亲近起来。我以为那天不会那么早到,我可以照顾她到七老八十。我开始找副业,为了能给妈妈更有保障的晚年,也让自己达到时间和财务的自由,多一点时间陪她。我也以为到了必须分开的那一天,我可以不那么难受。

“很多时候,我们都不会意识到,我们期待的明天,并不一定会如约而至。人生,并没有那么多的来日方长,更多的是世事无常。”这段话,我是在书里读到的。这段话,在我的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
最难受的不是亲朋好友的慰问,不是那一句句“没爸爸也没妈妈”,不是看着妈妈一动不动地躺在棺木里,也不是看着妈妈的棺木被放下土坑的那一幕。最难受的是,每每夜深人静时,想起父母,心里那种酸楚。

如果说,爸爸的逝世,是伤痕累累,那妈妈的逝世,就是内伤。

很多人都说,我很坚强。其实,我在听到这句话时,我的心是滴血的,眼泪是在眼眶里打转的。我只是在伪坚强。

我只知道,妈妈很信任我,她最信任我。如果我连她的后事都不能操办,只会哭哭啼啼,她会不放心的。

我遵从妈妈生前的意愿,将父母的灵位供奉在佛堂。安顿上牌位的那天,我莫名其妙地红了眼眶,想哭,并清楚地感觉到了他们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。这种感觉,在整个诵经的过程中,我经历了两次。

上个星期,我也梦见了他们,年轻、健康、开心。我知道我们的心连得很近,所以父母也知道要如何不让我们担心他们,于是给我报了一个很美好的梦。爸爸每次给我报梦,也都是很美好的梦境,有些还超乎了我的想象。我分得清哪个是我心理投射,哪个是父母真实的报梦,可能因为心有灵犀吧!

有句话说,我们这辈子只活一次,和亲人的缘分,也只有一次。是我不会珍惜,错失了那么好的父母。于是,我一次次的在心里祈求,再一次吧!让我们再当一次家人吧!

现在,我们正经历世界大瘟疫,情况好像还会变得更糟糕。我不禁又在想,幸好妈妈不用经历这一切。心情总是很矛盾。

今天,是清明节,也是爸爸的忌日。再过四天,是妈妈的49天。我心里的悲伤,会被时间慢慢冲淡,但是不会不见。我还是会想他们,我会记住我们之间的回忆,包括那一段最早最早的记忆。

我爱你们,永远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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